【书香友兰】康意老师：《海瑞集》读史札记

黄仁宇先生在《万历十五年》专设了《海瑞——古怪的模范官僚》一章，他在序言中说道：“海瑞的遗墨，涉及当日地方政府的各个方面，最具参考价值。研究海瑞其人其文，可以使我们对当日的情形有更具体的了解。” 《海瑞集》，折射的是一个时代，更重要的是凸显出一位清官形象。民间需要清官，朝堂需要为官的典范。阅读此书，有助于当代读者了解海瑞、学习海瑞精神。

笔者重点阅读了海瑞文集中的参评部分，包括《县丞参评》、《典史参评》、《阴阳官参评》、《医官参评》、《里长参评》，条例中的《教约》《禁约》，告示中的《劝赈贷告示》，通过阅读这些内容，有助于了解明代清官海瑞的为官之路。

《县丞参评》是海瑞对县丞这一官职的评价，县丞与知县作为一县之内的主要负责人，理当共同为县域经济社会的发展起到重要的作用，但在海瑞任内，他认为当地的县丞“爵禄贿赂，夺魄动心，国病民怨，如聋如哑，治县之绩，无一足记，是上人子惠元元之意，不能承而宣之也，非县丞也。”可见，县丞作为最接近百姓的基层小吏，居然也贪污腐败，明代官风是何等的败坏。《典史参评》是海瑞对一县之内典史人员的评论。典史在明朝是不入流的官员，就是说这个官职谈不上品级，它的职责主要是维护一县之内的社会治安，专门负责抓捕盗贼，调解纠纷，和现在的县公安局的职能相类似。尽管典史地位卑下，但如果典史为了一己私利，漠视民患，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典史。阴阳官是古代进行测量时间，观察天象和物候的吏员，但在海瑞担任兴国知县期间，这里的阴阳官公然贪图享乐，巧取钱财，对于阴阳之理却是“懵如也”，海瑞曾一针见血的指出，如今的阴阳官“与古阴阳之设大相径庭，以是而称阴阳，是假阴阳不测之术，而行笼络巫师之计也。”

同时，笔者在读海瑞《医官参评》过程中，对于嘉靖时期医官的变化有了一定了解。医生作为救治病人的重要职业群体，在救死扶伤等方面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，海瑞在自己所处的地方，医疗机构惠民药局基本处于萧条冷落的状态，而且绝大部分医生，居然不认识生物标本，不熟悉中医经络，一旦遇上病人，就瞎治，“迨久之病窃发，请复之，或弦洪，或沉涩，懵然无下手而鼯鼠之技穷矣。”最终使身患重病的人病情越来越加重。此外，明朝政府对地方基层治理实行的是里甲制度，里有里长，甲有甲首，政府通过实行里甲制度来确保对地方乡村等最基层社会的治理，以达到加强中央集权的目的。里甲主要是对某个区域内流民、赋役、钱粮等进行检查和登记，但如果里甲作威作福，贪污受贿，就会使百姓遭殃，嘉靖时期，吏治腐败，里甲也难以独善其身，海瑞认为这一时期的里长与甲首都没有起到管理社会的作用，他们之间互相贿赂，通同作弊，欺上瞒下，“有钱者遍为回护，善柔者不行扶持，事兼利己则同甲首作弊以欺府县，事止利己则假府县名色而剥甲首，百计取钱，无心抚恤，致使村野萧条。”里长的贪污腐化与堕落，也很值得研究，尤其是在明中后期整个吏治腐败的政治环境中，对里甲这种基层小吏的研究更有助于对明代社会史研究的深化，当然前提是要有丰富的史料作为支撑。

《海瑞集》卷二中的条例部分，包括《教约》和《禁约》。《教约》是海瑞在担任南平县教谕任上所做的教育方面的管理规定，他希望通过制定这套《教约》来对南平县的教风和学风进行刷新和整饬。他一共制订了16条教规，涉及学风 ，师风，教学设施等方面，其中，我认为最主要的还是海瑞在教育中关于经世致用的主张，在他看来，读书学习并不是完全为了科举功名，书本上的知识必须亲自身体力行，才能更好的做到知行并用，此外，儒家经典中的一些治国理政的知识也必须落实到具体实际行动中，士子们在写文章中要结合时事热点，注重实干，反对空谈，这也反映了海瑞是一位政治实干家。《禁约》是海瑞给兴国县制定的违禁条款，让百姓们都要遵守，一共有31条，涉及到钱粮、赋税、里甲、火夫、贩酒、娼妇、婚丧嫁娶、吏书、皂隶等内容，涉及面很广，基本都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，其中有一条，海瑞从孝的理念出发，禁止子女利用火化来残毁父母身体，在对宗教上，海瑞排斥佛教，不允许人民斋醮祭佛，更不许建筑寺庙，以免劳民伤财。

告示是海瑞在地方从政期间，由衙门发出的通知。《劝赈贷告示》是海瑞代表政府向当地富民发出的劝谕赈济的通知，他希望富民能仗义疏财，扶危济困。这属于救荒中的劝分措施，劝分在明代荒政文献的记载中都可以看到，因此，海瑞的《劝赈贷告示》对于研究明代荒政很有帮助。一般来说，灾荒发生以后，对灾民进行赈济和赈贷是解决灾民困苦的有效举措，赈济一般是无偿的向灾民提供钱粮等物资，赈贷则是有偿的向灾民提供物资，等到秋熟以后，灾民们要悉数还官，在《明实录》中，有很多赈济灾民的记载，比如在赈济钱币的种类上，明朝前期主要是钱鈔，中后期主要是白银，而且主持救灾的人员也多种多样，除了由地方府州县官主持救济以外，巡抚 巡按御史 给事中 驸马都尉等也会进行赈济。在灾荒之年，为了有效弥补政府在救灾工作中囿于钱粮的缺陷，向富民进行劝谕以使其提供赈济帮助，则不失为一种可行的方式，在明朝各个时期，这种劝分政策都实施过，比较集中的是在宣德和正统两朝。与劝分相适应是明代社会推行的义民旌表制度，即对捐献钱粮的富民进行奖励表彰，奖励方式多种多样，有授予散官和给予冠带荣身等，也有竖牌立坊和免除赋役等方式，授予散官和冠带荣身其实只是精神层面的奖励，所授的官职都是虚职，但这样的诱惑力也挺大，因此也有不少富民愿意主动出资救济灾民。海瑞在这个告示中，劝谕富民的态度非常诚恳，如果有主动赈济灾民的富民，海瑞会把他们作为尚义的名目编导县志中，让后世感念，他说:“量将所积谷粟，借贷贫民，不许取利，积厚德以遗尔子孙。其有念人之急，不取其利，亦不取其本而直与之者，本县以尚义名目书扁鼓乐奖之，列名县志。”我们在阅读地方志的时候，都可以看到这种义民救济的记载，主要编在《尚义》《义行》《灾异》等名目下，所以研究明代富民救济的情况，地方志是非常重要的参考资料。